南山町。
位于城南的这个町里,到处是卖布匹纺织品的店铺摊位。
不过大多数铺子摊位都闭门紧锁,早已没有了曾经的热闹喧哗。
近些年来,朝廷赋税越发繁重,商税更是不堪重负,曾经的辉煌,早已只留下点点痕迹。
魏合沿着街边一路前行,低着头,用布包住大半的头脸,脚下匆匆,身上穿着的衣服也换成了最大众的普通灰麻布。
这些时日里,他也不是光靠三师兄程少久一个渠道,来打探陈彪三人的消息。
几次小心的尾随后,他便得到了陈彪三人的住所地址。
低头越过一个晾衣服的破竹竿,魏合很快来到一个又矮又破的小院子前。
院子门半开着,里面刚巧一个妇人红着眼睛,带着收拾好的行李,领着一个才几岁大的童子走出来。
妇人有几分姿色,但脸上的泪痕和红肿的眼睛,显示出她此时状态心情极差。
带着童子,这妇人看了眼魏合的装扮,低着头门也不关,快步离开。
魏合认识这人。
正是陈彪的媳妇山菊,过门前是附近有名的寡妇。
“谁在外面!?”院子里传出陈彪的声音。有些疑惑。
魏合推门而入,进了院子。
院子正中,陈彪一只胳膊绑着灰布绷带,上边还有点点血迹浸透出来,正坐在内屋门前的台阶上。
“陈彪,一听说你受伤了,我就马上赶过来了。”魏合露出微笑。
“你?你是...?”陈彪疑惑的站起身。
他后面还想说什么话,却忽然感觉眼前一迷,被一把白灰狠狠撒在他脸上。
啊!!
陈彪胡乱挥舞乱打右手,试图格挡可能的攻击。
魏合一脚踹在陈彪小腹,从一旁墙角拿起一把锄头,对着陈彪脑袋狠狠连砸数下。
嘭!嘭!嘭!嘭!!
丢开锄头,魏合看也不看地上没了声息的陈彪,转身离开院子,反手拉上门。
然后一言不发,包着头快步走开。
一直离开南山町,走到町和町之间的小河边,坐在一片野草之间。
他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。
一切就如他一开始就计划好的,而且还要顺利,受了伤的陈彪根本毫无反抗之力,更别说他还提前撒了石灰迷眼。
之前模拟了那么多次,真正动起手来,却比想象的要简单太多了。
那个他假想中身强力壮,威慑力十足的陈彪,在他这么一套下来,根本哼也没哼一下,便宣告完结。
‘我....进出时没人看到,一直包着头,中间也没被他叫出名字。只有那个寡妇山菊看到我,但也应该没看到我脸。’
魏合抖着手,解掉头上的灰布,把外套脱下来,翻转遮住上边的血点。
‘不知道陈彪怎么样?那么大力气砸下去,应该....’魏合没再继续想下去。
虽然这个世道死个人实在稀疏平常,城内时常能从下水沟里拖出一些尸体。
城外也经常有尸骸被野狗啃食,野狗又被人诱捕吃掉。
但不同的是,这次,陈彪可能真的会死,而且是死在他自己手上。
魏合不断的深呼吸着,不断调整着自己身体状态。
‘陈彪一直盯着二姐魏莹,还经常做拐人的活计,之前还差点抢走我学武的钱,他不死,二姐没办法心安。
所以,我是为民除害。我是对的,是对的。’
魏合给自己不断的找理由,其实他心里清楚。
原本他过去,是真的打算废掉陈彪,而不是杀人。
可当真正动起手来,他脑子里一片空白,全身力气一股脑的都爆发出,生怕陈彪嘴里喊出他的名字。
为了防止他出声,下意识的就对着脑袋砸下去,结果砸了五六下,才反应过来下手太重。
现在想来,他包着头,估计对面压根看不出他是谁。
‘而且熟铁打造的锄地锄头,以我现在八十斤举石的力气砸下去.....还全部是砸头...’
魏合其实心里清楚,陈彪肯定没戏了。
他不担心官府,因为现在官府完全不管事,城内城外每天都有死人,每天都有各种犯罪,但衙门那边的官差们就像眼瞎耳聋了一样。
完全不理会。
‘原来...这就是杀人...’魏合手还在发颤,但他知道自己必须适应下来。
在这种时代,人不狠,就没法活下来。
他不想死,那就只能让别人死。
良久,他才站起身。
转身朝着町内走去。
不多时。
陈彪的另一个跟班住处,一所小平房内。
魏合面无表情的走进去,不一会儿手上沾了一点血又走出来。
第一次做了有点怕,但熟悉适应一会,就没那么紧张了。
紧接着是第三处,陈彪的第二个跟班住处。
那是一所位于两个町之间的小土屋。
魏合到这里时,已经是快要天黑的时候。
土屋周围空空荡荡,是一片荒地。
屋子外堆了很多干掉的玉米杆。
魏合走到门口,轻轻敲了敲门。
咚咚咚。
一片安静。里面没声音。
咚咚咚。
他又敲了下门,等着。